原标题:《小森林》:绝不仅仅是“舌尖上的日本”
描述那些安于现状并专注于某一项事物的人,是日本文艺作品所热爱的题材,所以像《小森林》这样的作品并不少见。这几年比较出名的文艺作品比如说《编舟记》、《哪啊哪啊神去村》,这两部作品都出自日本当红女作家三浦紫苑之手。描述的都是主人公在某项事业中找到人生价值的故事。《编舟记》是编字典,《哪啊哪啊神去村》是伐木。想想就感觉又辛苦又乏味。但这却为日本文化所推崇。同样的道理,中国导演霍建起的那部《那山那人那狗》在日本大卖,正是因为影片所描述的把一生奉献给工作的乡村投递员形象戳中了日本观众的内心。
如今人们愿意将这种文化称作“匠人精神”,并赋予了具有这种品质的“德国制作”和“日本制造”某种神圣的光环,认为这背后是某种严谨而专注的国民品质在起作用。其实如果探究匠人精神产生的原因,那并不完全是主观努力的结果,还有客观的环境因素,甚至可以说是被迫形成的文化。学者辉格在谈到“匠人精神”的形成原因时认为,这种精神的产生和古代日本的社会流动性有关。“古代日本贵族实力强大,等级森严,奈良时代虽一度模仿唐朝推行科举,但影响很小并很快荒废,百年内所取进士只有数十人。没有科举系统或周期性王朝更替所创造的流动性,各阶层只能安于由出身所给定的职业身份,长此以往,各阶层和各行业便形成自己的传统和价值体系,个人在其中追求完善和提升。”
辉格进一步认为,匠人精神的一个要点是,少问“why”多问“how”,在追问链条上别走太远,及早接受某些使命为自己“分内”之事并努力将它做好,不花太多功夫去回答一连串追问以构建一套哲学说辞来合理化自己所遵循的道路。奉行这样一种生活和工作态度的民族,比较容易在上层价值取向被完全替换之后,迅速为自己重新找到“分内使命”,并以同样的专业精神去加以执行。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日本能够在明治维新之后成功地走向现代化(资本主义化),这是当时非西方国家中唯一的一个例子。日本作家橘玲在其所著的《括号里的日本人》一书中给出了类似的答案。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认为,资本主义的成立背后,一定隐藏着新教伦理的支撑。而日本并不具有这样的宗教基础,于是日本学者认为,一定是某种日本本土文化起到了相同的作用。由此而被“发现”的是江户时代的禅僧铃木正三。橘玲在书中引用了一段故事:有一天,一个信仰深厚的农夫向铃木正三说道:“农活太忙了,没有时间学习佛教。如果因这样一件无益的事而在来世受到惩罚,那就太遗憾了。”铃木回答道:“农业则(即)佛行也。”日本学者山本七平和小室直树都认为,在日本,这种全心全意地工作本身就是成佛之道的“勤劳哲学”,诞生了资本主义的劳动伦理。
这就是“匠人精神”或者说“勤劳哲学”产生的土壤。在阶层固化的时代里,在资源贫瘠的环境中,这种精神能够带给人以慰藉,让人能够安于无可改变的现状,并在工作中获得某种神圣感。无论在过去森严的日本封建社会,还是在现代讲究论资排辈的日本企业,这种文化都是和社会环境相契合的。用本尼迪克特的话来说就是“各得其所”,直到遇上经济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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